向善者说丨郭沛源：商业的社会性，将成为提高企业竞争力的来源之一

︳编者按

商业和社会的关系，近些年成为热点话题。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看到商业企业关注社会价值的意义。这既是时代需求下，不同利益相关方的呼吁，也是企业长期发展，并获取先机，提升竞争力的方式。

关于对话嘉宾

郭沛源

商道融绿董事长

UNEP FI 中国区顾问

核心内容

· 商业和社会的关系的演变

· 社会议题的识别

· 识别商业向善公司的道和术

· 商业向善企业的发展与实践

▍商业和社会的关系演变

Q：市场上有很多像企业社会责任、创造共享价值等概念，这些都和商业向善有关系。您是怎么看待这些概念之间的关联的？以及您怎么理解现在大家所谈论的商业向善的概念？

郭沛源：现在各种各样的概念很多。2011 年的时候哈佛商学院的迈克尔·波特（Michael Porter）写了一篇文章，就叫创造共享价值[1]。

十年后，世界经济论坛也提出利益相关者资本主义（stakeholder capitalism）[2]，我觉得这源于2019年181位美国的CEO在商业圆桌会议（Business Roundtable）中签署的关于公司宗旨/目的的声明（ statement on the purpose of the corporate），并从中延伸出来的。

但所有的概念其实都很类似。比如利益相关者资本主义，早在 2010 年前，营销学者菲利普·科特勒就写了一本书叫《市场营销 3.0》（Marketing 3.0）[3]，那里面就用了利益相关方的角度来看。他认为最高境界的营销，就是价值驱动营销（ value-driven marketing）[4]，就像思爱普（SAP）[5] 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目的导向型的组织（Purpose-driven companies）一样。

所以，相关概念很多，只不过大家切入的视角有所不同。但我觉得如果寻求一个共性，其实就是商业的社会性。

如果重新去看 “公司” 组织，在整个社会当中，各种组织都有它的独特性。公司和社会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回溯历史，自第一家“公司”出现，更多强调的是创造商业价值。

但最近几十年的思潮，我觉得在反思：“公司是不是也要考虑它的社会价值”。随着讨论的增多，不同概念的出现。我觉得其实都是指向一个问题，就是商业和社会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社会议题的识别

Q：在践行商业向善上，有没有一些方法？

郭沛源：第一个是授人以渔，就是教他一个方法。像实质性（materiality）[6] 能看到商业和社会连接最关键的一个或者几个因素。比如可口可乐不可能不考虑水的问题，所以对于可口可乐来说，水议题是一个很关键的议题，具有实质性。

GRI提供了比较完整的方法论去分析，帮助一个机构去分析和找出具有实质性、重要性的社会议题。

第二个，类似可持续会计标准委员会（SASB）所制定的分行业标准，就直接提出了一些框架供使用。SASB现在大概有 11 个行业大类， 70 个分行业的指标。它基本上就把每个行业的一些关键议题都识别出来了。现在，SASB已经被国际可持续准则理事会（ISSB）合并。

你可以不懂方法论，但你看着地图按图索骥就可以去解决这个问题。只不过可能会涉及一些本土化的问题。比如，它可能是按欧美市场的情况来提出的，有些问题要做一些本土化的调整。

这两个层面其实并不需要用到什么大数据、AI、文本分析等。可以从这些框架和思路开始，让企业有一个大体的方向，不至于完全从零开始做。

Q：不同行业最早会关注什么社会议题？

郭沛源：行业和行业之间的差异确实很大。比如中国移动早期关注的议题是基站辐射，后来开始关心能源效率和气候变化。

但像中石油、中石化，它们面临的问题就不太一样。如果说有共通点的话，那就是信息披露，所有行业的企业纷纷在发布ESG报告，这一点我觉得数据和趋势是很明显的。因为报告大家看得见，从政策的角度来说，它看得到你做了一件事；从传播的角度上来说，它会觉得你看得到我做了什么。这个是一个共性的，但这并不是议题层面的问题。

▍识别商业向善公司的道和术

Q：对于商业向善的企业来说，我们如何去区分它们？把它从传统企业之中寻找出来，有没有一些关键的维度？

郭沛源：我觉得这分道和术两个层面。

从术的层面，比较简单地就是ESG的评级，去看看它在ESG方面的表现如何。ESG评级不仅仅是结果或绩效，它也包括一些管理的指标，换句话说，它还会看你的过程。

所以具体去看，比如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如果按照 TCFD [7] 的框架做，基本上就是治理、战略、风险管理、指标和目标，它就能够完整地去评估一个公司。

从道的层面，最简单的答案是：他的发心是什么？他的初心是什么？其实是要看到这个组织的大脑，也就是负责管理和决策的人，他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但需要注意的是，术是比较可见的；然而道，是你得不断地去沟通，甚至见很多次，可能仍然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我记得社投盟做了一套评价体系，它是发扬了友成的“3A3力”的模型。它的第一个 A 就是社会目标驱动力（aim），aim是只能听别人说，然后你做判断的。怎么能够确保他的 aim 真的如它所写得那样，这就是道和术层面的差异。

▍商业向善企业的发展与实践

Q：在您看到的一些公司里，不限于行业，有没有印象比较深、了解比较深入的在社会价值和商业价值的共同发展中，做得比较杰出的一家企业？以及它是怎么做的，过程中有什么关键点是值得其他企业去借鉴的？

郭沛源：如果要举个例子的话，可以说说 Impact Hub 在做的一些事情。商道参与发起了Impact Hub Shanghai [8] ，持有少数股权。Impact Hub 是一个全球的网络。在中国，Impact Hub Shanghai 是以公司的方式来经营的，是 Impact Hub 网络的成员。

Impact Hub Shanghai 主要是希望能够打造一个网络和平台，让可持续发展或商业向善的初创企业、初创的技术，能够有更好地发展。在过去的几年里，它做了很多探索。Impact Hub 做了两个方面的工作推进。一个是做了一些内部的孵化，比如说，它们有一个团队是专门把时尚产业和可持续发展连接在一起，就叫RISE，推动时尚产业去做可持续发展。同时，Impact Hub 还会支持初创企业。Impact Hub Shanghai 本身做的工作，能体现出一个初创的团队，怎么一步一步地把商业向善从一个概念，到一些商业模式的转变。这期间，并不是每一步都是成功的。因为创业的过程，其实也是试错的过程，他们也在不断地调整。

Q：我们对社会企业的理解是，在创立之初，它所有的战略、商业模式，都融入了解决社会问题中，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社会问题。在定义商业向善的公司时，我们观察到，在初期或者中期的一个阶段，它只关注企业核心的业务领域的产品的生产，以及服务它的消费者群体；可能在某一个阶段开始，它受到一些外部的扰动因素或内部的结构调整，开始关注社会议题，并通过商业的手段去解决，进行商业向善的转型。

您讲到Impact Hub，在我们的定义里，将其称为社会企业。在企业创立之初的时候，就已经有很明确的战略和指导方针。所以想请教您，按照我们所理解的商业向善的方向，您有没有一些好的商业向善企业推荐？

郭沛源：我之前写过一些文章，对这些概念作了区分，跟你说的有一些类似。我把它分成三类，其中一类就是主流的商业企业、金融机构怎么样融入社会议题。在金融机构里，比较典型和早期的是兴业银行，它本身是一个商业机构，经营了十多年后，开始融入绿色议题。整个过程并不是无缝连接的，也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融合，比如采纳赤道原则等等。

整个脉络梳理起来，兴业银行是从2003年引入了国际金融公司（IFC ） [9] ，国际金融公司作为一个股东对他们提出了一些要求，最开始它们被要求去落地，后来觉得这对企业来说有助于提升竞争力，特别是在产品创新方面。后来就它们就单设了一个环境金融中心，后来升级为绿色金融部。

我觉得这个案例是有一定的代表性，能够从中看到一家成熟的商业组织为什么要考虑关注社会议题，往往不是一夜之间的转变。

备注：

[1] 创造共享价值是一种通过解决社会需求和挑战来创造经济价值的做法，同时也为社会创造价值。https://www.fsg.org/resource/creating-shared-value/[2] 利益相关者资本主义提出，公司应该为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利益服务，而不仅仅是股东。https://www.investopedia.com/stakeholder-capitalism-4774323[3] 根据菲利普科特勒的说法，营销 3.0 是一种营销，它关注客户作为一个整体的人，具有物质、情感和精神需求，一种能够满足人文主义最高尚实例的营销。https://romebusinessschool.com/blog/marketing-3-0-the-future-according-to-philip-kotler/[4] 与传统产品营销不同，价值驱动营销只有一个目标：为客户的业务或生活创造深刻、有意义的价值。http://www.sideroad.com/Marketing/value-driven-marketing.html[5] SAP一直以目的为先，致力于帮助世界更好地运转并改善人们的生活。https://news.sap.com/2020/09/sap-leading-with-purpose-drive-results/[6] 实质性议题定义了某些问题为何以及如何对公司或业务部门重要。它可能对公司的财务、经济、声誉和法律方面以及公司的内部和外部利益相关者体系产生重大影响。https://www.datamaran.com/materiality-definition[7] TCFD制定了一个框架，以帮助上市公司和其他组织披露与气候相关的风险和机遇。https://www.fsb-tcfd.org/[8] 致力于用商业创新模式践行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https://shanghai.impacthub.net[9] 国际金融公司，是总部位于美国华盛顿特区的多边国际金融机构。https://www.ifc.org/wps/wcm/connect/multilingual_ext_content/ifc_external_corporate_site/home_cn

采访：吕自立

编辑：张威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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